我的故乡繁峙县地处山西的东北部,背靠恒山,南临五台山,呈东高西低走向,从东向西一路逶迤,形成了一处狭长的地带,而我的故乡正是处在这一条狭长的地带之中。在这片土地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它就是有名的滹沱河,家乡人习惯称之为“糊涂河”,因为大多数河流都是自西向东流淌,而故乡的这条河由于地理原因,则反其道而行之,从东向西流淌,所以大伙儿戏称它为“糊涂河”。话虽如此,可大伙儿心里清楚,正是这条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也给故乡贫瘠的土地带来了无限生机,它更是无数像我这样在外漂泊的游子们对故乡思念的缘由。
从繁峙县城出发沿108国道一路向东,前行十几里,路边有一个叫“作头”的小山村,这里才算是我最贴切的故乡,我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早已熟记于心。
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每一天是这样开始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沉寂了一夜的山村沸腾起来。鸟儿在枝头鸣唱,各家院子里的牲畜不停地欢叫着,催促着还想再眯一会儿的主人,无奈的主人不得不起了床,睡眼惺忪的男人们走出家门,伸个懒腰,拿起扫帚把自家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挑起那条早已磨得发亮的扁担,两头挂着晃悠悠的水桶走出院门,去村口的那口老井边挑水,以满足一家人一天的吃用之需。胡子拉碴的男人们哼着小曲,嘴里叼着旱烟,慢慢悠悠地走着,清新的空气里掺杂着呛人的旱烟味……来到井边,已有不少人在等着挑水,大伙儿闲谈着、说笑着,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柴米油盐,各种奇闻趣事总能在这里听到。此刻,家中的媳妇们也开始准备早饭,挑水回来的男人们帮衬着忙作一团的女人们喂鸡喂鸭、撵狗骂猪,一通忙碌之后,太阳已爬上村前那座不高的山头,玉米窝头、小米汤、老咸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心里盘算着这一天各自的活计。吃过饭,孩子去上学了,女人又忙着收拾碗筷,男人开始准备田地里所用的农具,镰刀、锄头、铁锨……一股脑地放在牛车上,等收拾停当后,勤快的女人也把家里安排得稳稳妥妥,男人女人便坐着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地了……这样的日常,我闭着眼都清晰无比。
故乡给予了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尤其是村边的那条小河,它不仅记载了我童年所有的欢愉,更陪我度过了年少时成长的烦恼。那个时候每到夏天来临,村里的孩子们便会相约去那条河里玩耍,夏季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清凉凉的河水总会吸引着我们投入它的怀抱。每次,我们几个小伙伴都是趁着家里大人上地干活或午睡的时候悄悄溜出家门,一路小跑着向小河奔去。在那个芦苇荡边,每个玩伴就像滑溜溜的泥鳅,在水里钻出来又沉下去,自由灵活地展现着各自的嬉水本领,开怀的笑声、嬉闹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个时候,除了游泳,我们最爱干的事儿就是下河摸鱼捉虾。在那些飘逸的水草里、婆娑的芦苇荡中,三五人一组,每个人光着身子在水里摸来摸去,不多时,活蹦乱跳的鱼虾就会一条接一条地被我们捕获,这些鱼虾在那个时候可是我们改善生活、打牙祭的好食材,我们将捕获的鱼虾用柳条一条条串起来拿回家,央求着大人们或清蒸、或煎炸,只不过每次美美地吃完后总免不了要挨顿数落,可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小河带给我们的那份满足与快意,几句数落又算得了什么。
我还很喜欢故乡的山,虽然它不雄伟挺拔也没有险绝奇立,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每年七八月份,父亲总会领我进山去采蘑菇、采草药。山虽不大,可树木、野草却都长得郁郁葱葱,每当我跟随父亲在林子里找寻那些“宝贝”的时候,故乡的那座山总不会叫我们失望,胖嘟嘟的蘑菇、散发着草药清香的各种药材、榛子、醋梨、野葡萄……总会在不知不觉的行进当中一点点地塞满我们身上的背篓。把这些“宝贝”背回家,经过清洗晾晒便可拿到集市上售卖,所得的收入贴补家用外还绰绰有余。如今,每每想起父母数着那些皱皱巴巴的毛票展露笑颜的场景,我都把功劳归功于这座山。它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儿时可以戏耍的地方,更给予了我们生活的富足。
绿树掩映的砖瓦排房、整齐干净充满灵气的土窑、光滑蜿蜒的石板路……这些都是故乡曾经的模样,勤劳的乡亲们在这里过着悠闲自得的农人生活,鸡鸭鸣唱、牛马欢叫是我最喜欢倾听的乐章。
如今,我已离开故乡多年,但它曾经灌输在我血脉中的那些至真至纯的教诲我却永不敢忘。“做一个勤劳朴实诚实守信的人”,这是故乡每家每户都知晓的最基本的做人操守,而我,也会用我的一生来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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