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春：大舅的乡愁

    阔别多年的大舅从台北回到扬州探亲。
听母亲说，大舅在台大文学院任教，却是个资深茶客，生平不爱烟酒，也不懂烟酒，对茶则喜之尤甚。果不其然，刚进家门，大舅就嚷着要喝家乡茶。
做外甥的不敢怠慢，我赶紧用备好的矿泉水，沏了杯绿杨春，双手递上。
凝视着纤细的茶叶在杯中徐徐上升，缓缓展开，变成片片浅绿的叶子，然后又轻轻 摇摆，悠悠下沉，随着茶叶的沉浮，一缕缕清幽而醉人的茶香袅袅升腾。
大舅捧起茶杯，使劲地嗅着飘逸的茶香，然后轻轻地呷上一口，摇晃着脑袋，惊呼：“就是这个味，盼了好多年了！”
奇怪了！台湾茶不是很有名吗？我低声嘀咕道。
记得那个年头，随着台湾高山族民瑶“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小伙壮如山” 的优美旋律飘过海峡，大陆人知道了邓丽君，也知道台湾出产高山茶。
“台湾是产茶，但不是这个味！”大舅很认真地解释，“月是故乡明，茶是家乡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培育一方茶。”说到这里，大舅捧起茶杯，又呷了一口，闭起双目，眼角竟流出了两行浊泪。
良久，他微微睁开双目，动情地说，北宋，扬州蜀冈产茶名噪四海，有“味如蒙顶”之称。童年时，我经常和小伙伴们上蜀冈去玩，听老茶农说，蜀冈的茶叶也一直作为贡品进献朝廷。
在扬州停留的日子，大舅几乎手不离绿杨春。他对我说，绿杨春也许名气不如西湖“龙井”、东山“碧螺春”，但依我几十年的品茶经验，绿杨春称得上是茶的上品。
假期到了，大舅要回台湾，什么土特产都没带，拉杆箱里装满了绿杨春。母亲问他带这么多干嘛？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着回答：“身健却缘餐饭少，诗情都为饮茶多。我要让绿杨春不仅引发我创作的灵感，更要慰藉我的乡愁！”
听了大舅的回答，我终于明白了，绿杨春已成为大舅温暖的记忆，成为岁月的沉淀，也成为人间的美好。大舅的才情，是被绿杨春的茶色染绿染深；大舅的乡愁，也是被绿杨春的茶色染绿染深。                  钱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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