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遥远而深邃的天空,它将清澈如银般的月光洒向大地,让大地上的万物笼罩在似纱如雾之中。远处树林繁茂、山峦起伏,近处灯光含雾、道路宽畅。
他站在自家阳台上,往窗外探看。他不是在欣赏月下的景致,也不是在等待贵客来临,他是探看院中那辆崭新的“东方之子”。此时,它静静地在月光下卧着。白色的外观,更显典雅,月光下闪着耀眼的荧光,让他赏心悦目。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探头看自己期盼良久的爱车了。
这一天是他与妻结婚30周年的纪念日。妻早晨起得很早,催他起床也催得特别紧。她告诉他,要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他。早饭后,妻说一道去芜湖市逛逛。最怕逛街的他因为想要知道那特别的礼物是什么而遂了妻的愿。结果是,妻将他带到奇瑞4s店,购买了他早在几年前就看中的“东方之子”轿车。
看着眼前的“特殊礼物”,他心潮澎湃,幸福感在心中荡漾。过去关于“车”的往事亦如一幕幕短剧浮现在脑海里,一张张画面纷纷涌出,历历在目。
镜头一: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他师范毕业后回到自己的家乡——芜湖县当“孩子王”。村里通往外面的路虽然拓宽了,但仍旧是黄土路。天晴时,鞋面与裤脚都是灰;雨天时,黏黏的泥土粘在鞋上甩都甩不掉。
他被分配在离家七八里的中心小学上班,有一条土路从他们村通向该校。为了节约时间,省去徒步的劳累,他花了三四个月的工资买了一辆永久牌重磅自行车。每天清晨,他迎着朝阳,碾着晨露,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傍晚,他在夕阳的余晖下带着一身疲乏骑车回家。一路清脆的铃声,一路畅快的歌声,一天的时光就在自行车的车轮上滚过。
每天能看到太阳是最高兴的事情,因为可以惬意地骑车上班。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擦车,自行车被擦得一尘不染。阴雨天一来,骑自行车就是一件受罪的事。当然,雨天是不骑车的。有时雨过天晴,路上的泥土没有完全打湿,这时,他会在自行车架上绑一根竹棍。每骑上一小段,半湿半干的泥土就被车轮带起,挤压在车轮与挡灰板间,这时就得停下来,用竹棍将夹住的泥土剔除,才可以继续前行。骑不出多远,车轮与挡灰板之间的泥土就又堆积起来,车轮又转不动了,就得重复前面的动作。所以,在半湿半干的泥路上骑自行车就是一件受罪的事。他多么期盼有一条通往学校方向的砂石路呀!
镜头二:
千禧年初,他所在的小村庄修了一条通往县城的砂石路。为了节约成本,这些道路都是在乡间原有的道路上拓宽的,依势就形,时有弯弯扭扭的转角,时有忽上忽下的陡坡。这些砂石路初建时比较平坦,后来被大车碾、雨水浸,变得坑坑洼洼。车在路上走,一歪一歪的,如醉酒的汉子。就是这样一条路上,也很少有车。
村里有经济头脑的人买了一辆小三轮车开始跑送客送货的业务。每天早晨从村里出发到县城,晚上回程。每天一趟,很少有两趟。村里人错过了这趟“班车”,那就需要走到镇政府所在地才有大三轮车开往县城。大三轮车都是私人的车,他们可不是按照固定时间往返。他此时已是学校的中层干部了,需要经常出差办事。骑自行车去县城需要耗时近2小时。因为坡陡路弯,骑车非常吃力。一天骑一个来回的话,到家就疲惫不堪,懒得动弹。妻子也理解他的辛苦,两人省吃俭用,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辆摩托车。
他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疾驰在公路上。两旁的树木、村庄、牛羊呼呼地被丢在身后。早晨出发,到县城办完事,有时中午就到家了。少了等待三轮车的焦急,少了奋力蹬脚踏车的辛苦,轻轻松松一拧油门,就上了一个陡坡,再一转龙头就过了一个弯道。有了摩托车的他此时才理解潇洒的内涵。
镜头三:
随着经济的发展,原有的砂石公路已经不能满足运输的需求了。乡村公路改为宽宽的水泥路,镇政府通往县城的路也变成了宽宽的柏油路。原来既带货又带人的三轮车被大货车、大巴车取代。他所居住的小村庄通往外面的道路,也由砂石路面变为水泥路面。
生活条件一天天好了,他却又发愁了。摩托车既不能遮风,又不能挡雨。夏天,车在半道上遇雨,他被淋成落汤鸡,狼狈不堪;炎日的中午,头上烈日当空照,路上热气熏腿脚,他就像被烤熟的山芋浑身发烫。冬天,早晨摩托车难发动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了,有时忙得自己一身汗,摩托车才“扑哧扑哧”地响几下又熄火了。出门时要里三层外三层地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起来,到了目的地手脚、胸口还是冰凉的。要是雪后骑车,摔个人仰车翻也有可能。所以,他经常在妻子面前念叨,“摩托车不好,容易出事。汽车安全、方便,可以接送孩子上学。”之类的话,还有意无意地提到芜湖本土产的汽车品牌“东方之子”的优势,经过他长期的灌输,妻也有了购车的愿望……
这不,车子已经开回来了。奋斗多年,梦圆时刻却又如此难以入眠。
今夜无眠,是兴奋,还是不放心?他再一次推开窗户,低头看看院子里的小轿车,心里乐滋滋的。
□ 葛维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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