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冀师找寻那些飘逝的影子(庞学军)


庞学军
我的母校,她是一杯浓浓的红糖水,热热地喝下去,温暖即刻传遍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几经周折,我跟着父亲来到冀县旧城,转过一个弯,远远地就看见正北那个敞亮的大门了,那是河北冀师的大门,我以一个新生的名义初来乍到,将在这里度过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三年。我扎着羊角辫,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那时我15岁。
现在想起来,15岁,那是多么天真烂漫的年龄啊。光阴的脚步如水过无痕,转眼20多年过去了,冀师毕业又继续求学,大专毕业后上班,从这个单位调到那个单位,又从那个单位调到更为陌生的单位,其间出嫁,生子,工作家务出差培训,幸福和不易相伴,快乐和周折相随,酸甜苦辣咸百味,油盐酱醋茶千种,欢乐和满足皆是不单纯的,惟有我的中师时代始终在岁月的长河中呈现着永远的淡粉鹅黄与浅蓝。今夜,我的记忆又一次穿越时空悠长的隧道,到冀师去拣拾一些光鲜依旧的拓片。
进了冀师大门,在甬路的东面就是篮球场和大礼堂兼食堂。许多次班级篮球对抗赛就是在这个球场上进行的,我们19班还得过第一名呢。
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总是响得异常美妙动听,同学们飞出课堂,手拿饭盆小勺和餐票跑到食堂,好几排长长的队伍啊,礼堂里即刻便小鸟般唧唧喳喳乱了营。循着那饭菜的香味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肚子就咕噜得更响了。有一次轮到我交票进口打饭了,一着急餐票没有递到大师傅手里,那黄色的餐票就像一只蝴蝶向下飘落,我手疾眼快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猫下腰唰地一下抓住了它,随后再次交到大师傅的手里,那位师傅欣赏地嗬了一声说,真够机灵的啊!
出食堂门沿路北行,不久就会听到丁冬丁冬山泉般悦耳的钢琴声,循琴声东行,就看到了音乐老师的宿舍,西墙边的那颗石榴树还在每年火红火红地开花,而后那些花又红灯笼一般热闹地结果,而教我们音乐的贾老师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忘不了他怎样教我们识简谱学五线谱,忘不了他一段一段地给我们讲解《良宵》和《春江花月夜》。就在今夜,在我敲打键盘的同时,那首歌还在我的耳畔唱着“,江楼上独凭栏,听钟鼓声传,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一江春水缓缓流,四野悄无人,惟有淡淡飘来薄雾轻烟……”贾老师,您依然健在啊,那钟鼓声传,那落霞斑斓,那薄雾轻烟不都是您的化身吗?
校园里有许多茂盛的核桃树,一想到核桃树我就下意识地端瞧双手的手心。核桃是秋季成熟,当我们放完长长的暑假再次回到学校时,树上的核桃竟一颗也不剩了。但在二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们校田径队为参加省师范学校的运动会而集训,所以,运动员们都吃到了新鲜的核桃,但馋嘴的学生是瞒不了老师的,因为想吃核桃就得先砸开包着它的那层厚厚的绿皮,而绿皮的汁液相当多,粘在手上还很难洗掉,所以,黑黑的手心就是偷吃了核桃的物证。
从我们教室的门前走过,仿佛还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和嘹亮的课前歌,那些还带有明显童音的少年们如今即将步入中年的殿堂,他们分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行业,差不多都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我们的教室是红砖垒就的,记得我还对其中的一块砖窃窃私语过呢。是在一个课间,阳光的影子透过浓密的核桃树叶斑驳地照在红墙上,其中的一块砖引起了我的兴趣,不细看它也没什么特殊,细看却发现它比周围的砖似乎还光滑一点那颜色也似乎还均匀一点,我想到,缺少这一块砖房子也倒不了,但没有它至少会影响整面墙的美观,于是,我对那块红色的砖悄悄地说,将来我也学你,做不了什么大贡献但至少要像你一样默默无闻老老实实扮演好一块砖的角色。
夜幕降临了,晚风中但见一男二女在教室门前私语轻谈,说的什么过往的人也听不清楚,但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揣测一二,话题一定涉及到了邓丽君和罗大佑,一定有很多的校园歌曲的旋律正萦绕在他们的耳畔,同时也一定有少男少女的怀春萌生于他们的心间。不觉间走到了主校园的最后一排,实验室图书馆和阅览就在这里了。那个时代,书籍并不是多么的丰富,但学校的藏书也足以填补少年们的心田。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是文选与写作老师在我们班的课堂上讲的。他说,你们谁知道普罗米修斯是什么人?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又说,18班的邵郡合同学就知道。我们就很惭愧知识的匮乏,同时对邵郡合同学充满了敬意。
起床铃响了,同学们慌手忙脚地起床叠被,呼啦啦地跑到操场上。首先跟着大喇叭做广播体操,然后全校各班都排着队绕操场跑两圈。而我,往往是要多跑四五圈的,因为,我是校田径队的中长跑运动员,除了到地区和省里参加过两次运动会,为学校争得荣誉,在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上,我是我们班的主要拿分手之一。如果到学校的档案处翻一翻“历史资料”,我的名字应该是有记载的吧。因为,我在校期间,女子400米、800米、1500米和3000米都是我创的记录。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青春曾在这里挥洒,我的身影曾在这里矫健,我的热血曾在这里沸腾,甚至,我的初恋也曾在这里展开。
我曾经喜欢上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师,每当有他的课的时候,我总是很兴奋,每当在校园里看到他的时候,我总是很快乐,每当偶然间和他一起打乒乓球的时候,我总是很激动。尤其难忘的是有一次校运动会上他在弯道处给我鼓掌加油,于是我飞一般地冲刺,把第二名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我曾经认为,这就是书中所写的爱情了,然而,直到毕业前夕,我才明白,我的喜欢只是对于一位优秀老师的喜欢,而老师对我的喜爱,也只是对于一个好学生的喜爱。但我还是愿意把它当成我的初恋,并曾经在一篇散文中描述过这段感情“,初恋就是在那个小城开始的,又在那里结束。没有痛苦和忧伤,只有一丝清纯的美好淡淡地掠过记忆的河床,那时的我好小呀”。
18岁毕业那年的暑假,我执意将留校工作的手续办回家乡,是因为有机会到高校去深造。现在回想起来,小学、初中、中师、大专我都曾经读过,繁华的大都市生活也经历过体验过,但在记忆里最为珍视珍惜和珍重的,还是在河北冀师学习的三年,同时,那个古老的县城随着岁月之河的清洗越来越清晰地刻在了我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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