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麦香

风吹麦香，掠过村庄。它擦亮墙上的镰刀，也抹亮了庄稼人的双眸。庄稼人有些激动，天刚亮，就带上锃亮的镰刀，来到一望无际的麦田，弯下腰，以鞠躬的姿势，与每一棵列队站立的麦子握手致谢。麦子像听话的孩子，在闪着阳光的弧线里，在刃口与根茬“嚓嚓嚓”的交接中，顺从地躺进大地的怀抱。如毡如毯的麦田，很快被撕开一道道口子，裂口逐渐延伸、扩展，麦田逐渐空旷，视野逐渐开阔。布谷鸟抖动着翅膀，在麦海上空滑翔冲浪，丢下一串串清脆的银铃。庄稼人直起腰，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脸上如蚯蚓般蜿蜒爬行的小溪，眼前成排成片的麦子，就生动起来——它们齐刷刷闪耀着迷离的光芒，吵着闹着要回家。庄稼人早就备好草绳，将它们打捆，挑回麦场。
麦子摊晒在被骄阳烤热的麦场上，女人挥舞着连枷，啪哒啪哒地撞击着麦穗。连枷落处，麦穗兴奋地跳起来，急着脱去带芒的铠甲，露出饱满光洁的金黄。有时候，牲口也会登台表演，通常是耕牛拉着石磙，一圈复一圈地碾场，石磙过处，麦穗便脱胎换骨，金黄的麦粒，堆成一座山丘，而那些颖壳、碎屑，则被风拿到一边。望着麦场上一座座凝聚着辛勤汗水的金字塔，庄稼人古铜色的脸上也如麦子一样蓄满阳光。
南风吹，一茬茬，一年年。它吹白了青丝，吹皱了面颊，吹厚了老茧，吹进了乡村振兴新时代，也唤回了返乡的新生代农民工。
如今的麦收不再曲背弯腰，瞧那哼着小曲的联合收割机，如舰船般在麦海里游弋巡航，宽阔的割台，如理发师的剪刀，一趟趟地修剪着金黄色麦浪，站立的麦秆倒向割台，饱满的麦粒便流进集粮仓。一辆辆农用车在田野里穿梭，忙着将收割机脱净的麦粒运回晒场。无需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挥镰，无需肩挑背扛勒弯脊梁，无需挥舞连枷挥洒热汗，曾经的那些辛劳，交给机器去打理吧；曾经的那些汗水，交给岁月去蒸干吧；曾经的那些苦痛，交给风儿去回忆吧，农业合作社规模化经营，小麦生产全程机械化，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脊梁挺直了，双手解放了，庄稼人清闲了，便坐在门前葱茏的桂花树下，摆一张小方桌，端几盘农家菜，呷一口烧酒，瞅一眼满目苍翠，听几声鸟语蛙鸣，感觉自己就是快乐的神仙。
疏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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